好强的母亲（十五）
亏待自己
从我有记忆时起，十岁之前，母亲应当是过了一段好日子。当时，母亲曾穿过一件带有花色的棉袄。在家庭发生了重大变故后，近三十多年期间，母亲再也没有穿过花衣服。做衣服用的都是“布头子”，就是布店中整匹布，卖到最后，剩下一段，不够一件衣服的料子。这样的“布头子”，价格上要便宜一些，布票也少一些。做一件衣服不够，就只有用近似的布边角料代替。母亲自己是裁缝，善于拼凑各种布料。做成的衣服穿在身上，外行人从表面上看不出来。可内行人细心一看，就会发现，往往一件衣服，有好几种颜色。一直到了晚年，我们做子女的，包括孙子们，为母亲买了质量较好的衣服。而且，我们劝母亲：现在的老年人，有几个不穿花衣服的？才买了老年人适宜穿的花衣服，母亲也高高兴兴地穿了。每次我们晚辈家做喜事，母亲都会穿上枣红底色带花的上衣，增添了喜庆的气氛。
吃的伙食，在家庭中，母亲是最差的。母亲还是在开城小学当老师时，我已经有记忆了。每餐学校食堂打饭，母亲总是先让我吃。那时候我才几岁，不懂事，每餐都是到了吃不下去才停止。剩下的，母亲也舍不得吃，再带回家，孝敬父母。母亲自己则回到家中，吃粗糙的杂粮。家庭最困难的时候，母亲在开城街上开了家缝纫店。每天都是天见亮就开门，生怕放走了一笔生意。早餐都是我们吃过了，上学时用饭缸带给母亲吃。一年四季，特别是严冬，吃的都是冷稀饭。就是冷稀饭，也不能按时吃。经常会遇到客户急等着衣服，有时直到快中午时，才能将冷稀饭抓紧喝掉。中餐也不例外，母亲在店中要赶制衣服，我们送饭去吃。晚餐，我们都是等母亲关店门后，才回家吃晚饭，每天都会很晚很晚。饱一餐，饿一顿，没有规律，长年累月。表面上看，母亲身体很好，很强壮。可我们忽略了，母亲的身体是虚的。
母亲只是在与父亲成亲后，二十九岁前，有段时间住在无为县武装部，住的房子算是好的。我们家住的是两间平房，武装部的房子在当时应当是上中等的。家庭出了事以后，我们全家幸亏外公和外婆收留，但住的房子实在是差得不能再差。开城集镇河西中街，老房子都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建造的。古式的小瓦，下雨天到处漏雨。墙壁有的是砖砌的，有的是土基的，有的地方还是用纸盒子订的。土地面，晴天扫地满屋灰尘。遇到阴雨天，扫地没灰尘了。可地面打滑，稍不留神，就容易跌倒。中年时，还与父亲租过别人家更差的房子，以及单位的办公室。从二十九岁时起，母亲就一直没有住过像样的房子。
母亲从来没有坐过飞机，火车也没有坐过。直到现在，母亲也从来没有“打的”坐出租车的概念，除了乘班车，就是走路。经过了磨难，母亲从来舍不得乱花一分钱。前几年，老三曾提议：，我们兄弟三人出钱，让父母亲外出旅游。但是毕竟父母亲都是快八十岁的人了，旅游没有晚辈陪同，我们也不放心。兄弟们提议，让我陪同。可惜我工作在二线，但文件上还是在一线。平时闲着没事，可真正出门几天，又还很难。事情讲了几年，到现在都没有成行。
母亲的心中，有外公外婆、有父亲、有兄弟姐妹、有子女、有亲戚、有邻居等等，唯独没有自己。为了别人，母亲可以舍得一切。只要别人能好，母亲会尽力帮助。善待别人，亏待自己。母亲曾经的吃、穿、住、行之差，是别人难以置信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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